案:2012.3.22 我應華東師範大學歷史系唐

小兵老師之邀,在該校季風書園有場講座,對

於當晚學生的反應,我印象極好;今無意間發

現有學生做了個筆記,記載頗為詳實,也很有

 想法,茲轉載如下。

【講座筆記】薛仁明:隱性臺灣與顯性臺灣 

 

原文地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1e2880e01013xc7.html

作者: 艾米

 時間:2012.3.22 星期四    華東師範大學@季風書園

主講人:薛仁明 嘉賓:唐小兵

      

       一開始沒想太多,本來有自己的事想做,想去瞅瞅就回的,聽了才發覺確實吸引人。感謝唐小兵老師臨時把薛仁明老師邀請過來,其實在華師大還是有不少年輕的老師願意花很多的時間在我們學生的身上,真的很感激。內容

       其實本來就是一個閒聊性質的講座,所以薛老師的這個題目只是引子吧。這個題目源於他之前的一片文章。講的是臺灣法務部長王清峰因強烈反對死刑,不僅在職期間不批准任何一件死刑執行,就連過往已經裁定判處死刑的案子,她也絕不簽署執行。那麼法律算什麼呢?總之是爭議四起,王清峰堅持廢除死刑,最終辭職。薛老師想要討論的就是這辭職以後的事。

       在之後媒體的聲音中,政界人物、專家學者在公開場合要不明白反對死刑,要不態度曖昧、模棱兩可,卻極少有人會斬釘截鐵地明確死刑之不可廢。薛老師認為,這些臺面人物總是很喜歡援引民意,但在這次事件臺灣的調查中,超過七成的臺灣民眾都贊成死刑,那麼這些臺面人物為什麼這次不顧民意了呢?

       薛老師認為臺灣的電視、報紙上所呈現的只是顯性臺灣,那些臺灣的精英人物不管是否留學,絕大多數都直接或間接了西式高等教育,基本價值是西方的自由主義,他們堅持廢除死刑,是順應國際潮流,堅持這樣才是進步。所以薛老師在講座時說臺灣的電視新聞很少報導國際新聞,就算有也都是單一化的、美式的角度,所以他來大陸看到新聞報導覺得至少是有不同的角度。反之,我們中國人到了美國看新聞的大吃一驚是被完全的美式震驚,就以為我們本身的是不大對頭的了。

       而這樣自由主義一直是臺灣的主流論述。所以對於我們在我們大陸人看來,臺灣多麼好呀,選舉多麼熱鬧、多麼民主、中國文化保存的多麼好呀。這樣的誤區,或者說絕對,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之前去聽何春蕤老師的講座,她覺得她們這一代人對大陸、對中國文化有很多的感情,可是經過陳水扁八年的去中國化,臺灣的年輕人已經對中國沒有什麼感情了。而西方文化的影響又太快太強烈,而臺灣又太小,抵擋不住,她對大陸有信心。我拿這個問題去問薛老師,薛老師也說臺灣的年輕人是要靠你們以後去刺激的。我們大陸是怎樣的情況,年輕人當中對傳統文化有續上的趨勢嗎?我不知道,信心還是要有的。

       而隱性的臺灣,則是臺灣的那些。因為薛老師現在住在台南鄉下,比如他說的那些鄉下老伯伯(音bai)、歐吉桑,性情倒是很像傳統的儒生,平時話不會很多,常是一種溫良恭儉讓的狀態。薛老師建議我們如果去臺灣旅行一定要去傳統市場,那裏有普通臺灣人的豁達、道家的留存,菜市場是臺灣人最好的修行場所。要去鄉下最大的廟裏看看,鄉公所發佈消息會把大家召集到廟裏播廣播。

       而這種顯性和隱性的斷裂就是在於臺灣的教育。他用了音樂課做比方,從幼稚園開始音樂課用的就是鋼琴,所以臺灣的大學生連琵琶和古琴的區別也辨不清;一直用西方的美聲唱法來上課,可是生活中誰也不會那樣唱歌。大陸的教育好像也一樣成問題吧,鋼琴?是哦,一向都覺得就應該用鋼琴啊。

       一直想著高考完寫一篇關於自己所受的應試教育下的語文學習教育,但是一直沒什麼好心情所以沒寫,這種東西大概要高考語文考的很好的人才有資格寫吧,我這樣本來語文成績就不算好的想反思都沒有資格吧(為什麼現在早已不必在意考試,這種考試考不到高分的痛苦和壓抑感還是會如此糾纏我呢)。只是會覺得很痛苦、很分裂,主要是初中四年和高中三年,基本沒有讀什麼書,這種最讓我痛苦和悔恨的。悔恨倒也算了,當時的確所有時間都用來應付課業已經疲憊不堪了。現在進了大學倒像是找回了小學時的狀態,讀很多的書(當然讀書是永遠不夠的),甩開了噁心的作文的約束,想寫什麼至少不必考慮字數,記得當時老師上課講的橫式作文和縱式作文,我倒現在都沒有搞清楚縱式作文是什麼東西。其他的學科現在對我來說更是離得很遠了,好像現在是大腦裏存了很多的垃圾,扔在角落裏不願去翻,要強力清掃才能慢慢除掉吧。當然也有很多那時未曾注意的東西讓我現在常常發現寶藏一般珍視起來。

      

      

       祭祀與傳統

      10年暑假的時候回老家參加爺爺的葬禮,那個時候正是高考結束,還沒有接受大學的教育,並且被應試教育薰陶得最異化、最癲狂的狀態,再加上高考的深度陰影,看誰都不爽,對誰都擺臭臉:別惹姐啊,惹姐姐就跳樓啊。內心一直在不停地尖叫,撕扯,這樣的我遇上了爺爺的葬禮。繁複、折磨人、讓我摸不清頭腦的秩序,從下午一直到晚上,鞠躬、跪拜、叩拜,竹棍磕得膝蓋生疼,額上的汗往下掉,掉眼淚,哭的是自己。昏暗的祠堂裏每個人都披麻戴孝,道士在前面不知道在念念有詞些什麼,跳來跳去,我也只好跟在後面依樣畫瓢。一邊走一邊怒吼:這都什麼啊,什麼啊。為什麼也要參加這麼stupid的東西。(爺爺,拜託原諒我啊,我是真的不懂。)是啊,我用的是stupid這個詞,仿佛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出這種儀式的封建、迷信、無用、可笑。(爺爺,再次拜託請原諒我。)我誒,我可是在上海出生長大,學得是科學,看的是美劇,我才不相信這一套,為什麼我也必須參加。儀式時的排序是男前女後,然後男女內部是按輩分和年齡,結果比我小一輩的男孩子都排在我的前面,讓我真的痛苦不已。

       之後長輩們聊天又開始說誰家生了男孩,多麼好,我又生氣,繼續擺臭臉、擺臭臉。當然長輩們一向覺得我很乖,主要是向父親發洩,做父親的竟然可以寬容女兒這麼多。這裏有一個插曲,薛老師講座前說他跟唐小兵老師交流家庭裏的事時聊到,薛老師有三個小孩,有了小孩以後自己看起來老得越來越快,在外人開起來與內人年齡差距越來越大,自己也把內人當成女兒看待,於是越來越寬容,夫妻感情好了很多,不再吵架。因為父親對女兒總是好好好,聽得我有點想哭,因為父親總是對我好好好

       繼續接著說。後來上了大學,好幸運學了社會學,在陳贇老師的《中國社會》課上,第一次發現關於老家對於我的巨大財富,許多的人、事、經歷對於我理解農村、文化、中國都有很大的幫助。

      《神聖的帷幕》裏說,現在的世俗化宗教也是理性的了、消費的了。很有道理,年輕人可以選擇佛家或是基督教哪個更能幫到自己,更誇張的是連伊斯蘭教這樣幾乎嚴格在家庭內部代代傳遞的宗教也有年輕人覺得是的,對自己是有幫助的而去皈依,或者自以為是皈依了。Faith的東西變得理性化,我們的祭祀也應該是一種faith,雖然與宗教有所不同,但就是天然的、必須去做的、不容改變的。如果說宗教(尤其是基督新教)還可以通過理性尋求對內心、對身體的好處而皈依,還有已經世俗化了的制度團體來吸引理性的年輕人,那麼有著繁複規定、看起來毫無用處的祭祀要怎麼樣來被這個理性的世界來接受?祭祀是不可以世俗化的吧?

       對,兩年前的我正是帶著這樣一種理性覺得那些跪拜愚蠢而毫無用處。現在找到的不是去做的理由而是必須去做的faith,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找理由一定找得到,但是去做的時候是不需要的。

       而迷信、偽科學,小學、初中,好像這樣的字眼我學習得太認真了。

 

       自由主義

       這裏可以接著教育往下說了。自己還是一個比較認真、有點偏執的人,從小至少在課業上還算好學生,對於所接受的思想品德教育不曾有過絲毫懷疑,現在思想品德課上的小故事仍然歷歷在目。西方的不少哲學家早慧地突然有一天就開始發現上帝死了,我一直覺得哎呀,生下來就是無神論者,連這樣醒悟的機會都沒有。不是這樣的,當然我愚鈍很多,到了高二的時候,慢慢發現“XXXXXXX死了。當然我們的這種東西不是一個God,而是夾雜著意識形態、種種制度與規章下的混合體,不是突然的頓悟,而是慢慢地去接受,畢竟一開始接受的時候是無比痛苦的。這些東西,一個接一個地死去,聽了講座發現,那些我所一直秉持不疑的西方的自由主義也奄奄一息了。這種自由主義可能又是與我們的意識形態相對的,但一樣是未經思考就加在自己身上而深信不疑的東西。自由主義不是錯誤的,可是自己思考過了嗎?

       前段時間清華的一位輔導員提倡大家不要去上劉瑜的課,至少網路上是一邊倒的罵聲,粗口都隨處可見。你們這些信奉自由主義的也不自由起來了嗎?聽劉瑜的講座錄音(民主:如何成為可能)時覺得整個講座的氛圍似乎已經進入了非理性的狀態,也是因為自己是在聽錄音,整個人身處現場之外會覺得氣氛有點過頭。每一次好像沒說什麼大家就哈哈大笑起來,真有那麼多大家都懂得嗎,我們這個國家真的這麼好笑嗎?劉瑜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很喜歡用大的學術名詞,反正大家都不懂,不用解釋得很清楚,聽起來好像懂了就是了。雖然她的微博已經刪乾淨了,但之前有些內容的確是有點了,劉瑜了是沒有問題,可是大學生們這麼當回事,把她的話奉為《聖經》是不是有點了。(當然個人還是很喜歡她的《送你一顆子彈》,同為女性,有一點理想主義、有一點女權主義,會有很多共鳴。)

       那麼顯性的中國與隱性的中國呢?公知們一定以為《新聞聯播》裏的中國是顯性中國,而自己所秉持的是真理,自己代表的是真正的中國。可是,公知們……(不知道了)

 

      

       有同學提問說我們該怎樣面對西方的普世價值,其實他的問題是挺含混不清的。薛老師說我們要把自己的文化厘清再說。我們自己的儒家文化還學得不好,出了很多問題,要學好自己的問題再去看別人的。

       然後想到一件事,之前上Lillian的爵士-雷鬼課的時候,她說我跳得很怪,問我是不是學民舞的?有一點尷尬和難堪的說了嗯。不才小時候學了幾年民族舞,又沒有學得多好,除了常常被問起你是不是跳舞的外,好像也沒什麼影響。小學的時候會一直參與學校的演出,到了初中和高中,只有街舞是正道,民族舞成了落後、俗氣的象徵,我也就一直這樣認為。(所以學校的社會化是多麼恐怖啊,阿西bug!)社會上不也一樣嗎,看看上海每幾周甚至每週都會有芭蕾舞的演出,洋氣的白領們趨之若鶩。對於更年輕一點的我們來說,跳的是街舞,是LA最時尚最前沿的新動作。我也一直這樣以為的,我好像很喜歡芭蕾,芭蕾多美;我好像很喜歡街舞,街舞多潮。而民族舞不過是應付和點綴大型官方晚會的工具,沒有人愛看。直到看了林懷民在香港中大講雲門的講座,又一次淚流滿面了。為什麼要那樣?芭蕾——挺得高高的,根本不是我們的東西啊。我們哪有那麼激烈的跳躍和旋轉。越劇裏的水袖輕甩,輕步慢走才是我們的東西。

       怪,Lillian姐說我跳得怪。幾年的學習怎麼可能是毫無影響,如果毫無影響怎麼可能常常有人問起你是不是跳舞的,只能說雖然不再跳了,影響卻已深入骨髓。我們跳舞的人坐都是學不會塌腰坐的。雖然不如芭蕾那樣激烈挺拔(當然也同時優雅十足),民舞也講究姿態,可是街舞,卻更多的是野性和放鬆,那種齁背的頹廢狀我真的學不會。Lillian你們學民舞的很慘,真的很慘。是咯,我憑什麼要廢了民舞的功底去學街舞,還不如直接學民舞。

       (這裏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們民舞的表演性質很重,芭蕾也是一樣。中國民族舞舞本身是分古典舞和民間舞的,古典舞重表演,現於宮廷,民間舞為儀式、集體活動的產物,比如秧歌、藏族的鍋莊舞。芭蕾舞是徹徹底底的表演產物。為去看看舞蹈團的合影照片,每一個女孩子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面容姣好、皮膚雪白、身材高挑,差了那一項好像就配不上跳舞一樣。可是街舞卻是適合所有人的,所以街舞的流行是合理的也是很好的。只是年輕人已經不屑去看中國的東西了。相比之下芭蕾本來就是歐洲上流社會的東西、弗朗明戈這樣的南美或者非洲的舞蹈又太濃烈,不太適合我們。對於小眾的來說,選擇什麼就是自己的事了。)

       我們現在學習西方的文化,不是有點怪嗎?因為現在大多數人對於儒家的瞭解幾乎就是零吧,至少我是這樣。如果不瞭解自己的直接接受是不是會有點問題?就像那些沒有學過民舞的同學跳起街舞來比我輕鬆很多。如果瞭解了一知半解去學習西方就會像我跳街舞一樣奇怪吧。很多叫囂得很響、看起來正確的東西都挺奇怪的。

 

      轉彎?

       講座時一個同學提問自己的困惑,不想去上課,害怕自己被體制同化,害怕一旦趴在地上就再也沒有辦法站起來頂著風走了、所以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薛老師果真是有閱歷的人,他說不要繃得那麼緊,要學會放鬆,自己年紀越大就越不忍苛責,不能去要求別人。人生要學會轉彎。中國人的散漫是一種有點,窮則變、變則通。於是我又淚流滿面了,這回是真的淚流滿面。本來人生太過平順,沒有什麼困惑,性情也越來越暴戾,遭到高考的打擊後仿佛天塌一般,一直在穀底掙扎——自卑、惡夢、對生活失去興趣。結識聰聰姐之後其實是有所頓悟的,她說緣分沒有到是不可以去夠的,我想了兩個月終於開始慢慢想通了。認真地去修佛,一直到現在還是會食素、打坐。大約花了一年的時間慢慢走出來,不再那樣暴戾,不再惡夢纏繞。到了大二以後好像慢慢正常一點了,也就開始懷疑節欲的問題,因為節欲給我的感覺並不那麼好,至少自己並不是那麼喜歡。昨天聽到薛老師的轉彎算是一個啟發的,我說了自己對於儒家的瞭解幾乎為零,接下來會嘗試多一些瞭解,爭取繼續探索提升自己的靈性。

 

          閔大荒,不荒

       最後說一點題外話好了,昨天聽了講座以後真的是發自內心地感激薛仁明老師和唐小兵老師,雨把地上弄得都是泥,季風書園外就是個大工地。每次從家裏回學校就會抱怨:怎麼可以把大學放在這種地方,遠離市中心,荒蕪、鄉下。昨天唐小兵老師說:閔行校區才沒有幾年,氣是要靠我們養出來的。這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也一直在想,雖然櫻桃河邊的柳樹好像才細得跟我的胳膊一般粗,學校裏到處是荒的、出門也是荒的,可是我們畢竟是一所以人文學科見長的學校,時間久了一草一木也會有故事,學校的氣質是要靠我們浸潤的。雖然同在閔大荒,我相信再過幾十年,師大就是會有師大的氣質,是和隔壁的交大截然不同的。

       雖然高三的時候填這所學校並沒有想太多,是隨手寫的,但也絕不單單是隨便填的,至少我知道我不想去上外、不想去財大,學校之間不應該用好壞來評斷,但的確有適合與不適合之分,那裏沒有我想要的東西,這裏是有的。去年上劉擁華老師的《西方社會思想史》的時候,上課上著上著就會有高峰體驗,二十一世紀的我們,在說著遠的不得了的古希臘的哲學家,這才是大學該做的事啊。還有哲學系的會議室,聞一晚上蔡劍鋒老師身上的煙味,聞到聞不出味道。想到費老說在UCL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的時候,馬林諾夫斯基的席明納(seminar)每一個人都吞雲吐霧自己也就學會了。還有思勉的5303我常常會想睡覺……那其實自己還是一直那麼認真,用認同去生活,一所學校,就是一開始來的時候再多的抵觸和討厭,時間久了也就有了感情。

     河邊的柳樹已經吐了新芽,閔大荒、不荒。

http://www.dfdaily.com/html/150/2012/3/14/759152.shtml (《東方早報》專欄)薛仁明:隱性臺灣與顯性臺灣

 

轉載自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1e2880e01013xc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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